001·苏醒

“这里是哪里，我是谁？”

这是两个没有意义的问题，正因没有回答对方的必要。

自从他醒来的这一刻开始，就已然成为这本书的主角。

他的身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，虽然仍没有认识到变化的发生。

恍然之中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，不知多久才不得不认清了现实。

比噩梦还恐怖的现实。

他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极为狭窄的空间，以至于连翻动身子都成为了一种奢望。

难以想象曾经不知多长时间的岁月中，自己竟然能够一直保持这种姿势平躺。

这种感觉快把他逼疯了，然而更令他疯狂的是…无论他怎么样告诉自己身处的环境是如此恶劣——恶劣的如同地狱，并且还是一个人的地狱，可内心却升不起一点恼怒恐慌之情。

这令他开始尝试着相信，自己原本就是一个冷静的人…冷静到令人发指的人。

性格并不是首先要搞明白的东西，首先要搞清楚的事情是…我是谁，叫什么。

然后再来考虑这个令他无法形容的地狱，究竟是什么地方…虽然可能得不到答案。

因此才必须找回自己的身份来获得安慰。

随之更令他疯狂的事情发生了…当大脑进行回想之时，却发现记忆竟然如同入目所见一般黑暗无边。而该死的自己竟然还能保持无法理解的冷静，仿佛任何会干扰到冷静的情绪都被删除了一样。

又或者说他只剩下冷静，这一种情绪…一种不算情绪的情绪了。

就当他以为自己要冷静的走向死亡时…耳边突然响起天籁之音。

“你，叫做雄起。”

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心中猛然一惊，原来那种冷静也不是绝对的么…却是来不及思考这个能够进行自嘲的问题，就说道：

“你是谁？为什么会知道我是谁？”

而声音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自顾自的说道：

“你叫做雄起，英雄的雄，崛起的起…但愿你还没有忘记，这两个含义简单的词，否则就代表我为你所作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。”

忘记？我怎么会忘记？这家伙…把我当白痴了么？

“很好，如果你听得懂我说的话，就证明你还没有变成白痴，潜意识中，仍旧保留着曾经拥有的常识记忆…至于人生记忆，为了你好，我已经选择性删除，希望你能够谅解。”

我的人生记忆…竟然被删除了？谅解你个头！此刻他很想要破口大骂，但那种与自己格格不入，却又根深蒂固的冷静，却阻止了他的冲动…话说该不会也是对方动的手脚吧？

“你大概已经察觉到了，自己似乎有些不正常…请原谅我使用的这个形容方式，但它的确是最恰当，也最容易听懂的形容。”

他发现自己实在有些讨厌对方的说话方式，废话连篇却迟迟不给自己迫切渴求的答案。

“那么…此刻的你，是否想要破口大骂，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？请务必相信，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你好…正因你曾经的性格太暴躁了，不，不能说暴躁，但也难与旁人和睦相处。”

哦，终于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…看来对方曾是自己身边的人，或许关系还十分亲近？只是不知道这个家伙，把自己关在这个地方，究竟有什么不良居心。

“对你如今身处的这个世界来说，这种性格会给你带来许多麻烦，因此我也稍微改动一下——在你脑中设置了一重‘思维过滤网’，阻止会对你现状不利的负面情绪生成。否则按照曾经性格的你，当认清这个世界的环境后，或许真的会发疯吧…那可不是我想要的。”

你想要的？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？他已经放弃了挑战这个所谓的‘思维过滤网’，竟然完全压制住了自己原本的性格，但却并没有抹消掉…真是令人惊叹的发明。

“请放弃任何无意义的试探，在你的精神力突破到‘伊法级’…哦，不知道你如今的那个世界，是否仍旧以这个‘精神世界’‘十三贤者’之名命名的‘精神力等级’来划分。”

伊法级？精神世界？十三贤者？精神力等级？

“那个…不好意思说了太多让你听不懂的事情。总之以你的精神力，十年八载之内是别想破除‘思维过滤网’。在那之前它也能很好的保护你，在那之后你也不需要它来保护。”

声音说到这里，有股淡淡的惆怅…在这之前都是那种令人讨厌的轻快。

“那么，言归正传…除了告诉你，你的名字叫雄起，我即将告诉你的第二件事情就是…你的性别，为男性，而我的性别，正是这个犹如天籁般动人的声音所显示的那样…为女性。”

对于对方的自夸行为，终于可以放心用上‘他’来称呼的他…无言以对。

“不要胡思乱想，你作为一名男性，与我…作为一名女性，两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，以至于我会如此对你。你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，所以还是放弃吧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，我们之间的确有关系，那种关系足以让我这样对你…请务必相信，这是为你好。”

第二次听对方说出这句话，他却是感觉不到任何好意。

“那么，接下来，来解释一下你究竟身处何地吧…不要嫌我啰嗦，反正有的是时间，不论对你，还是对我，你躺在这里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了。”

不是一年半载？莫非三年五载？或是十年八载？他该不会已经成为一个糟老头了吧？

“你躺在这座棺材里，至少已经三百年了。”

……不论前半句，还是后半句，都足以令他深深的震惊，以至于这种并不算负面情绪，至少不会对自己现状造成太大干扰，在允许范围内的情绪，发挥出了它外在的表现方式——躺在棺材中的雄起，因为震惊抬起身子，然后额头如愿以偿的碰到了…冰凉坚硬的棺材盖。

躺在棺材里…已经三百年？！我到底算什么？妖怪？僵尸？吸血鬼？

与先前那句一反更先前长篇大论的说法风格，直接了当告诉雄起如此惊人的事实一样，对方这一次更加迅速的，为雄起做出解释或安慰。

“放心，如今的你，99%是人类，如果已经不是人类…我无法想象除了尸体你还能变成什么。正因这件集本人智慧之大成的创造——‘神赐之棺’，理论上至少能保持千年不坏。如果坏了，你也不可能活到现在，不可能听到我说的话，也就是极度倒霉的出现了，那永远不会消失的1%…我一直都认为，万事万物并非绝对。”

听到这里，他终于忍不住发话了…先前闭口不言，正是因为强制冷静的理智告诉自己，还是安静的听对方把话说完为好。在此之前缺乏信息的自己，做不出任何有价值的发言。

“那么，能否先让我从这座棺材中出来呢？并非可能已经躺在这里至少三百年的自己，连接下来的三分钟、三小时都懒得等，而是我希望你能够确保，除了语音系统没有被破坏，负责开启的装置同样也完好无损。否则走不出这座棺材的自己，听你说什么都毫无意义。”

这是他基于理智做出的分析，否则就会浪费时间…虽然如果真的那样，也就没有未来可言了。而做出这个分析之前的想法，则是他猜测对方并非简单的语音系统…而是拥有智能，也就是可以与自己进行问答的。

正因那充满人性化与及时性的言论，只会有两种可能：一是，对方当初在设定留言前，就完美的模拟出自己的心理变化；二是，对方能够捕捉自己的心理变化，并进行对应讲解。发明出‘思维过滤网’这种东西的疯子，就算能窥探别人的思想，也不是无法接受的事情。

“宾果！猜对了，一定程度上，我的确能够窥探你的思想。那么就给你奖励…光明。”

随即，这座漆黑而狭窄的棺材中，就亮起了灯光，那乳白色不会刺眼的光亮，柔和的散发在四面八方…令突然间从黑暗进入光明的少年，不由得有些痴了。

少年？没错，就是少年…正因这个至少活过了——准确的说，是睡过了三百年的少年，看到了自己年少的容颜，通过棺材明亮如镜的金属质地。第一感觉…就是眼前的这个家伙，真的是男性吗？！

那容貌简直就是祸国殃民的绝世妖孽！任何一个正常人第一眼看到，都绝对会认为是一个大美女…包括自认还是正常人的少年在内。

乌黑而柔顺的长发，于背后垂到了腰部，用手抚摸的感觉，犹如丝绸般润滑…令少年自从苏醒到现在，第一次感受到现实的真实，但他仍旧宁愿这一切只是个荒诞的梦境。

白皙细腻的皮肤，在周围乳白的光线下，散发着梦幻的光泽。手指灵活的弹动了几下，弧度之中充满了优雅，仿佛有无形的音符随之跃动出来；吹弹可破的样子，令几百年都没有吃东西的少年，竟然产生了食欲…却是棺材中的生命剂，在他苏醒的同时已经用完。

双眼也是和头发一样的漆黑，只不过头发的漆黑是柔顺浓密，眼瞳的漆黑是深邃神秘。几百年的沉睡令刚刚醒来的他，眼神中没有任何迷蒙，只是闪烁着平静安详…仿佛历经岁月沧桑，充满智慧的长者一样，甚至还不由自主对着自己露出一个勾魂摄魄的微笑。

顿时…肚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的少年，就因为自己对自己这个微笑做出形容的词汇，开始感到反胃。继而令他考虑沉睡的这些年，这座充满神奇的棺材是怎么处理生理问题的，貌似是全封闭的…那么又是怎么处理呼吸问题，等一系列伴生出来的问题的。

但这些问题都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…

“请问…这就是…我曾经…的长相么。”

给了少年足够长的调整时间，毕竟‘思维过滤网’只会过滤…影响其正常思考的情绪，具体设定还是十分人性化的。否则什么情绪都可以根据自己的选择做出调整，人岂不是成了机器…虽然控制自己的情绪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境界，但却不能借助外力，必须要靠自己。

“是的，你天生就是这副模样，漂亮的连我都有些嫉妒了…当然这并不足以成为我将你装进棺材中关上几百年的理由，本人还没有这么无聊。而且你的相貌是你立足在如今这个世界，必不可少的重要条件…否则就危险了。”

说到这里，那边隐隐传来了几声坏笑…令少年产生一种对方是与自己即时通话的感觉。但达成这个感觉的前提，却必须是对方也活了几百年…或者先前所说的一切都是在开玩笑！

知道人类或许能在某些极端化境下，比如一瞬间被冰冻住了，然后生命停止，几百年后醒来…这貌似是某部电影的题材？虽然巧合到简直堪称奇迹，但终究有一定可能性发生。

那么…对方就算真的依靠某种方式，存活了几百年，也不是不可能的了。

少年决定将这个猜测深深的埋藏在心底，因为他害怕提出疑问，会被对方有理有据的说服…而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愿意相信，对方仍旧存在于世，那么也就有重见此人的机会了。

结果证明，不知是真人还是人工智能的对方，虽然可以一定程度上，感知自己的思想，但如果自己刻意隐瞒，对方还是无法了解的——除非已经了解的对方同样刻意隐瞒了自己。

“那么，该对你说的差不多都对你说了…虽然知道你肚子里还有一堆问题，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为你一一解答，只能靠你聪明的脑袋自己去摸索了。最后一件事情，能够让你重获自由的口令是：‘你是笨蛋！’哦，准确的说，这只是一个提示…能否按提示摸索出真正的口令，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，相信以你的智慧最多只需半天就能破解吧。”

你是笨蛋…反过来说，便是我是笨蛋…这个家伙，把我当笨蛋了吗？想侮辱我就明说，这种事情怎么会需要半天来思考？！

就在雄起深吸一口气，准备迎接自己的新生，同时喊出那四个字时…

“啊，忘了告诉你，等到出来后，最好不要继续使用自己的名字哦，但也绝对…绝对不要忘记，自己真正的名字，叫做雄起。我已经为你做出了备选：苏菲亚，欧若拉，阿卡西，艾比丽…如果不喜欢的话，还有华夏式的：杜怜惜、白玉颜、夏冰心、青涟漪…哎呀哎呀，不要害羞嘛，这些名字都十分合适你呢。总而言之，就算不接受我的一番好意，也绝对不要用自己原本的名字，正因你的名字中，包含着这个时代不被允许的字…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，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在骗你。”

说到这里，声音又经过了漫长的停顿，以至于雄起以为她终于消失后…话音再次响起：

“那么，再见了…x%*）（（ *）*……”